青藤八大,逸士高人
杜覺民
浙江杭州人,原浙江畫院專職畫師;國家一級美術師;2003年考取中央美術學院首屆實踐類中國畫博士生,2007年畢業(yè)獲博士學位并留中央美術學院任教至今。
現(xiàn)為:中央美術學院副教授;人民大學藝術學院杜覺民工作室高研班導師;內蒙古師范大學兼職教授;The University Of The West Indies客座教授;林芝畫院名譽院長;國家一級美術師;浙江畫院特聘畫師;西泠書畫院特聘畫師;江南畫院特聘畫師;杭州美術家協(xié)會理事;浙江省人物畫研究會理事兼秘書長;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
長嘯無聲
一個瘋子,一個任其情緒洶涌爆發(fā)的瘋子,用激蕩不安的筆墨,潑向宣紙,那揪心的筆線墨塊令人恐懼,猶如從山峰滾下來的巨大石塊,飛過頭頂,慢慢滾入深淵……
作為自幼資性敏慧,有“神童”之譽的才子,從青年時代即胸擁大志,渴望以高曠之才能去獲取權利,去管理社會的徐渭,卻一次次地在考場中失敗!成功一次次與他擦肩而過,在徐渭的心靈里,認為真實的才情才會得到當權者的賞識。但事實卻相反,就連他二十歲考取的生員(秀才),也是他不中后上書,提學副使張公看了他的上書,憐其處境“進退患難之危迫”,允許復試才考取的。作為極權政治的領導者,決不會賞識與自己政見見解不同的人。
這是一個悖論,一個永遠難以協(xié)調的悖論:作為當權者,永遠喜歡自己意志的執(zhí)行者,而作為才子,卻永遠在否定他人的思想,才能發(fā)揮自己的創(chuàng)造力。天才是不會遵守任何規(guī)則的,天才是在否定所有規(guī)則而為他人創(chuàng)造新規(guī)則的人,相反,極權政治是不允許任何人去違反他所制定的規(guī)則。俗語:“聰明的人不聽話,聽話的人不聰明”。于是,這二股力量產生出對峙!
一位天才藝術家面對極權統(tǒng)治,一道難以逾越的高墻,違反規(guī)則就得滅亡。
于是,一只看不見的巨手,在暗中控制著徐渭,當孤立渺小的個人被無情的巨大力量擺布,這巨大力量不僅僅是宿命,還有宿命后面確切可見的極權力量。面對這股控制力量,徐渭是不肯屈服的。但令他敏感細膩的心靈痛苦不堪!他抗爭的方法是不斷考試,但一次又一次的考試,卻一次又一次地失敗。我在鄉(xiāng)村童年時常聽老人們講徐渭捉弄考官的故事,雖然夸張,但恐怕也是事出有因,他不愿一群不如他,又不喜歡他的人來決定他的命運,權利不喜歡他,他又不愿拍極權的馬屁,但又無力擺脫扼住他脖子的巨手。直至四十四歲,考試的失敗已決定了徐渭無法接近權力的核心,作為懷才不遇的徐渭卻有幸認識胡宗憲,胡對他的賞識是他一生的亮點?上r間不長,胡宗憲案和反嚴嵩奸黨的失敗,宣告了徐渭政治生命的消逝!妻亡子夭,直至誤殺繼室入獄,“蹈死獄,負奇窮”,他一生貫穿的是悲劇!
他在無望的懸崖上尋找絕望的出路,周圍黑暗的深淵令人目眩,他卻在冷峻的死亡氣息中尋找死亡之路。
自殺,一次又一次地自殺,用長釘釘入太陽穴,用重錘擊腎,自殺失敗的短暫時間使徐渭清醒,一次又一次地看著死亡飄出自己的軀體。當自殺都不成功時,對一個屢遭失敗的人而言,猶如一只直撞血墻的野獸,他無法掙脫這極權掌控的命運之手;更無法撞破四周高聳的命運之墻。當失敗象影子一樣無法擺脫,這顆高貴不愿沉淪的內心掙扎著、緊縮著,無論從文字傾訴,還是用筆墨宣泄,都無法排遣內心的抑郁,強烈的情緒無路可走,在靈魂的堡壘里激蕩顛覆,最后只能走向無望的絕境,藝術只是他絕境中的低吟!這是千年古柏在閱盡世道滄桑之后心境的灰涼,無論青天歌還是他的長幅狂草,那從天而瀉的線條盤旋于心沖撞紙外,他讓情緒奔騰在荒野冷境,無人能領會他的曠世憤冤,在與那看不見的巨大命運之手的多次抗爭中,徐渭徹底地失敗了!我們無法用理性去解析敏感脆弱的徐渭瘋癲之后是一種什么樣的心境,但那狂放梟傲從天際而降的線條里,釋放出無盡的精神張力!解體的筆墨結構被劇烈震蕩之后慢慢恢復平靜,這是精神劇痛的深處迸發(fā),是在強烈刺激后整個心靈被瓦解,被粉碎后的重組;是刺穿后的靜穆;是地底巖漿被震蕩后的洶涌沖擊;是被極權緊壓于死地之后的呻吟。似精神分裂者顛三倒四的胡說八道,這內心流淌沖擊的是為了呼吸的延續(xù),是被緊扼住精神的極權手下的掙扎,是為了免除窒息的生存斗爭,徐渭是去了地獄里又回來告訴我們情況的人!所以有《四聲猿》的哀鳴,有《雪壓荷花圖》“六月雪”的怨憤,有《雜花圖卷》的荒誕。他讓離奇的情節(jié)在畫面上控訴這個異化了的世界。在麻痹的群體中,他承受著人類的全部痛苦,蘸著痛苦他用驚世駭俗的筆墨去撼動那些久已麻木的靈魂!那四濺的筆點墨痕,也凝結著多少散落在極權掙扎下的文人清澈晶瑩的眼淚。
徐渭注定是要失敗的,他試圖在一座巨大的天才墳墓中去施展天才!試圖在直達天際的精神監(jiān)獄中越獄!遺憾的是徐渭即使真的能越獄,這顆孤獨的靈魂也無法久久在廣漠中漂泊。他那高傲的心無法找到一個同行者!只能從一個不幸中掉入另一個不幸,他注定只能在堅持精神漂泊還是返回精神監(jiān)獄中徘徊!他蔑視身邊的獄友,也蔑視自己,他自身的穿透力讓他無法對荒謬熟視無睹,可在鋪天蓋地的荒誕中他無路可逃,在走投無路時整個心靈陷入黑暗,無邊無際的沉沉黑暗。終于在絕望中走向瘋癲!巨大的痛苦猶如琴弓摩擦琴弦,在徐渭的筆下綻放出悲涼的音響。
《雜花圖卷》狂放的筆觸砸向宣紙,猶如重量級的鐵錘砸向通紅的鐵塊,四濺的飛墨射向空間,凝結成暗紅色的血跡滴滴,如淚痕斑斑,這是一顆孤獨靈魂與強權撞擊出的瞬間火花!
大片荷葉下蜷縮著的螃蟹,是對考場不公的控訴?是用無腸公子譏諷考官?或許我們已無法破譯徐渭當時的心緒,但筆墨之外凝固的欲哭無淚,那漸漸滲入內心的悲涼,似鞭痕抽打過的一道道殘痕,似針尖劃過皮膚的情緒記憶,無聲地穿透內心,滲透靈魂!這是絕代天才的無聲低嘯。一個瘋才子穿越紙面呼嘯而過的絕吟。如靜寂千年沉沉黑夜突發(fā)出的一道閃電,耀眼宇宙進入瞬間平靜,隨之而來尖嘯的雷聲沖出極限,沖出遙遠的地平線,震裂層層老繭,令最封閉、最麻木的心靈也為之震動!這是一顆獨立的堅強靈魂,他夢想成為自我照耀的獨立天體,夢想自由的天國,夢想用他獨立的思想去挑戰(zhàn)極權,用自我良知去裁定世間的善惡!然而,他忘了生活在極權的鐵掌下,更不知這鐵拳能用無形的宿命慢慢讓天才窒息!畢竟,極權永遠是勝利者,多數(shù)天才終不過是透過社會被極權操縱的玩偶。除非你歸順于極權,用才華向極權獻媚。所以,當孤立的個人被巨大的、看不見的一股力量擺布時,渺小的徐渭面對宿命,極權控制的宿命,注定是失敗者。
好在徐渭用毛筆記下了他活生生的內心,在跳動中訴說,訴說人生的虛無與荒誕,訴說精神深處的苦澀經歷,訴說孤獨,訴說被擠壓成碎片之后的孤寂!也訴說良知,可貴的真誠與良知,在他的良知籠罩之下的不公世界。還有他用高文化、高修養(yǎng)洗滌后的潔凈世界,用他精神過濾后的神圣境界,以及靜寂背后冰涼目光。
徐渭用一支殘筆插入幾千年封建巖石的縫隙,撬動了凍結了幾千年的凍土層。這不僅僅是美術史上的凍土,而是整個歷史厚土的顫抖!在他的筆點墨痕中發(fā)出令人心悸的梟鳴,至今仍在這片冰凍厚土上呼嘯!
杜覺民
2012年10月26日初稿
八大幽靈,令我不安
一
毫無疑問,八大山人是我內心回蕩最久,精神永遠被他敲擊震撼的一位藝術家,翻開美術史上一個個的面容,你可以一閃而過,你可以不置可否,但你初次和八大山人相對,你的手會沉重,你無法輕易地一翻而過。
記得那是1982年我第一次來北京,第一次在故宮里看《中國歷代繪畫展》,在一幅畫前被震住了,這幅畫很長,當時我不敢看上面的名字,我想,如果一看名字,我會不會被他的出名與否影響對畫的直覺判斷,這幅畫筆墨極少,究竟是什么東西吸引了我?很久很久,實在忍不住看上面的名字,是八大山人。在這張畫前我足足留有四個小時,記得最后是坐在地下仰視著這張畫,仰視著八大。那時,我才知道一幅好畫能令我忘卻世界的存在,那時,八大像一陣狂風暴雨,闖入我的精神深處,令我無處可躲。也讓當時學美術設計專業(yè)的我有轉純藝術的沖動。
中國歷史的極權交替永遠是靠屠刀來完成的,不僅僅是靠屠刀來奪取政權,而且是靠屠刀來管理人性,經歷了改朝換代的天崩地裂之變,當年的王子而今被關進了監(jiān)獄,一座巨大的精神監(jiān)獄:你的思想被監(jiān)控,你的行為被監(jiān)控,你的一言一行甚至服裝發(fā)式都被控制,王子與奴隸的角色迅速變換,在八大的面前,呈現(xiàn)的道路似鋒利的刀刃,一邊是地獄,另一邊也是地獄,遙望頭頂,無時無刻都可能掉下來的屠刀,處處時時刀尖對準著你,你無法背身而去,背后同樣是刀,你無法讓崩緊的神經安靜,你無法讓恐懼遠去,巨大的悲哀和絕望籠罩住你,這無邊的黑暗,沒有一線希望,一絲曙光,這就是八大筆下流出的黑色記憶——壓迫和恐懼留下來的悲情記憶!
當極權機器把一切都馴化成屈從和順應時,當一切抗拒都寂靜無聲時,面對這殘酷的現(xiàn)實,是驕傲地保持沉默還是在極端憤怒中爆發(fā)?用筆墨向極權獻媚還是誠實地揭示內心?八大選擇了遠離權力,鄙視政治,在精神層面上封閉敏感的觸覺,當整個心靈沉入黑夜,沉入暗無天日的絕望無奈,八大的內心,仍然流動著沖擊死亡洞穴的生命涌動,當這種涌動的激流被死死堵住時,無邊的憂傷和孤獨的絕望鋪天蓋地!
或許,人只有憂傷到極限時,心才能更接近上蒼,八大在孤獨的憂傷中展現(xiàn)自己!也在上蒼的注視下顯現(xiàn)自我!
透過他留在紙面上的筆線墨痕,能讀到他的內心痛苦地緊縮著,生命疲憊力竭,根根筆線仿佛他心靈深處的條條鞭痕,滴滴殘墨像緊緊拷住的鎖鏈,但在鞭痕鎖鏈之中,仍能感到在極度痛苦中伸展的不屈精神,崇高的貴族式的俯瞰。肅然而敬的人格精神,似豐碑在心中升起,深厚的人性融進筆線沖泄著水墨殘痕……
二
我曾日夜苦思冥想,藝術蘊含的真理究竟是什么?卡夫卡認為:“藝術是一把破冰的斧子,砸開我們心靈中人與人之間凍結的海洋!”在八大面前,確實敲開了黑暗冰封的心扉而通達升華的精神境界,藝術的真理之光,讓我們能隱約捕捉到靈性之光。
藝術所表達的見識和真理,是科學和理性無力呈現(xiàn)的,其蘊藏的心靈感受是一個全新的領域,既不受現(xiàn)實的壓抑也無須理會現(xiàn)實的禁忌,所以黑格爾把藝術歸納于“絕對精神”。藝術的內在精神蘊含著、致力著人格的實現(xiàn)和人性的解放!甚至不惜以死為代價,以毀滅自己為表達的內在真理,所以,藝術是獨立于既定的現(xiàn)實原則的,它所表達的是人對人性解放的向往,還有一層意義是對現(xiàn)存社會的批判(這兩層意義在八大身上都具備),這種批判不僅僅是對現(xiàn)實不滿,更多來自于人性深處對極權社會的抗拒,一種情緒性的對抗,確切地說,這種藝術上產生的精神張力是由于藝術家站在社會的對立面而存在,這種對立姿態(tài)的藝術,是藝術家精神深層次地被壓抑之后,無法排遣之下逼著他向可傾訴的紙面上去敘說!
易卜生在《人民公敵》中說過“多數(shù)人從來是錯誤的”,“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人是最孤立人。”藝術真理是在抗衡集體同化的過程中才呈現(xiàn)出來的,孤獨不依的藝術家在與大多數(shù)人抗拒中,才能更靠近真理,才能呈現(xiàn)出生命內在的真實、豐厚的精神涵養(yǎng)與思想的靈光。真正的藝術品具有顛撲不破的真理,它能使最頑固的心理折服!只有藝術能貫穿個人經驗建立的屏障而溝通人心,在頑固狹隘的人性本質中注入更廣闊的人道精神,分享世人之悲歡,并透析生活中不曾經驗的事實與虛幻。
藝術最可貴的特色,是能夠把人類經驗濃縮成精華傳給后代,真實地保存了當時的真理,成為精神文化的活的記憶,藝術傳承著文化的靈魂!
在極權暴力面前,八大用贏弱的軀體,在煎熬中承受著被壓制人群的全部痛苦,獻給人類一束含有他脈博跳動的記憶!
三
站在八大畫前,你就會被他創(chuàng)造的整個無限空間吸引,在這個內在的宇宙空間,語言與感情已被凝固在那凄絕的寂靜世界里,漂浮在空氣中深沉的憂郁,仿佛吸納了世間一切蒼涼,靜靜地在紙上安魂!
畫面上的鳥和魚,或鼓腹縮頸、忍饑耐寒、艱苦自持,或兩眼仰視畫外,以冷冷逼人的雙眼,直視青天。所畫之鳥,又極具敏銳驚恐之態(tài),非常恐懼地注視著無形的空間,仿佛上空懸掛著一把無形的劍,稍不謹慎,就會落在他的頭上,充滿著不祥之感,畫面彌漫于空間的是一股強烈的情緒,這不是普通的情緒,這是一種壓抑的,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情緒!
巨大的荒誕直接傾泄在他身上,幾天之內,國破家亡,治國平天下,瞬間消失,就連自己的生命也如握在人家手心的小鳥,隨時可能消亡,他明白昨日的世界一去不復返了,不但無法奪回失去的政權,連直抒精神世界的真實都不可能,他知道飛蛾撲不滅燈火,命運的荒誕直接摧毀了他的理想世界,壓抑和死亡直逼靈魂。渺小的個人與巨大的極權鐵掌相對抗,無異是用雞蛋去對抗厚重的石墻,在這無處可躲的巨大的悲傷下,即使最堅強的靈魂也會被逼瘋,作為八大,只有唯一的出路,尚容可喘一口氣的一線希望,用筆墨在紙上渲泄,非直接地、隱晦地發(fā)泄著山人內心的呻吟,于是非常厲害地變形、濃縮、簡化到常人無法理喻的地步,清醒的八大用發(fā)瘋的筆墨表現(xiàn)內心的抑郁;枯筆殘墨訴說的是荒山剩水、渺無人煙,枯枝敗葉夾著他的失望與哀愁,一腳獨立的鳥,疲倦欲死,垂頭喪氣,冷冷的白眼仇視著毀他一切的世界,凄寒冷逸之中,詛咒著極權清朝早日滅亡。
八大沒被逼瘋,他把內心鋪天蓋地的悲涼轉換成筆墨形象,他用藝術稀釋了極權現(xiàn)實的緊張對立,他用道家佛學,用高文化的審美境界去過濾現(xiàn)實政治,從而在精神上超越了那堵高高地、不可一世的專制石墻,畢竟,最高的石墻,也無法遮蔽蔚藍的青天,他用含淚帶血的筆墨,記下精神深處常人無法經受的哀鳴,用宿墨禿筆把筆墨減少,凝聚到無法凝煉的程度,把悲痛濃縮成絕響!寂靜中的絕響!
然而,這凝重的筆墨不僅僅是筆墨,是漫天蓋地虛無中留下的真實存在,是冰川絕地可見的溫熱印跡,是生命極限孤寂無望的血淚傾訴,是在無邊無際荒誕命運支配下的宿命記錄,可能生命走向極境更能與真理接近,巨大的孤獨才會產生永恒的作品,走近八大,猶如靠近一顆崇高而令人肅然的偉大靈魂,猶如世界天文臺以朱耷命名的新星,在廣闊夜空上閃耀著永恒的光,照亮著時間沙塵上一串串腳。∧呛髞硌鐾叩哪_印。不僅僅是照亮!八大還用沉沉的思索和他孤絕的悲憫,穿越歷史隧道的黑暗,穿越極權者不可一世的臉,穿越當時無數(shù)麻木的靈魂,穿越美術史上多少獻媚者的筆墨——照向永恒!
走近八大,整幅畫面猶如冬日雪地上陰冷的灰色月光,令整個宇宙一片悲涼,透過紙面你能感到八大用流血的傷口去磨礪專制刀尖的悲壯,那從地球深淵中噴泄而來的令人日夜不寧的精神呼嘯,令靈魂顫栗!
透過明清以來時間的斑剝裂痕,仍能看到流浪在風清月冷的文化廢墟上的八大,整個心中是地老天荒的孤寂,這是一位天才在通天徹地之后的無所適從,無可泣訴的孤獨絕望,仿佛廣漠之野的千年老樹,一切眼前風月都化為滄?莨牵q如靈魂被緊銬之后發(fā)出的絕望之聲。
杜覺民
二〇一二年六月寫于北京